谨以此文纪念汤晓鸥教授

鱼羊 发自 凹非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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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怎么可能超过这样有趣的灵魂？我不信。”

这是今年7月在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汤晓鸥教授分享的一则日常感想。

现在，这位幽默风趣、演讲中总是金句频出的人工智能科学家离开了，世界上又少了一个有趣的灵魂。

12月16日下午，商汤发布讣告：

我们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向大家宣布一则令人悲痛的消息：我们敬爱的创始人、人工智能科学家、浦江实验室主任、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主任、香港中文大学教授汤晓鸥因病救治无效，于2023年12月15日23时45分，永远离开了我们。

消息突然，几无言语能够描述这一刻AI领域各界人士的哀痛。

因他是当之无愧的中国人工智能领路人。从香港中文大学的MMLab，到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汤晓鸥教授建立起一个又一个中国AI人才的摇篮，培养出了一位又一位像王晓刚、何恺明、林达华这样的AI明星。

他也是AI商业化探索之路上的先行者。一手创办的商汤科技，从AI创业1.0时代一路走来，如今也是大模型浪潮中最受关注的中国AI公司之一。

而对于大众而言，他是科学家中的“段子手”，是演讲永远充满欢笑的AI布道者。“阿里讲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做人工智能的得讲让天下没有难吹的牛”、“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但你如果有六斗的话”……都出自于他。

汤老师的故事，传奇而生动。谨以此文，共同回忆。

《天下第一铭》

听过汤晓鸥教授报告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位总喜欢以“晒娃”开场的老师。

他自己解释这出于两个原因：

第一，这是我儿子；第二，他长得很漂亮。

在《天下第一铭》一文中，汤教授分享了更多他的研究经历与爱子铭铭成长经历的交织。

（微软亚研院）视觉计算机组的同事就具有这样的特性，感觉和他们在一起，没有什么题目做不出来。所以我又想起了铭铭，总感觉和铭铭在一起的时间太少，想把每一分钟都记录下来，结果照了大量照片。于是很自私地号召大家做照片管理方面的研究，就有了我们在SIGCHI上的第一篇长论文。

接着为了更方便地把照片中的人像一次从多张照片中分割出来，又做了多图分割的题目。为了快速方便地查找图像，我们做了实时图像检索技术。为了找到更多有趣的应用，又用人脸检测和照片管理技术做了一个将真人头像植入卡通图片的技术，于是很容易地用铭铭的照片将“小兵张嘎”动画图片系列变成了“小兵汤嘎”。

我在研究院和一些高校作报告时经常把我们的研究课题总结为“下一代”图像处理技术，因为我们的技术多是应用在我们“下一代”儿童的照片上。

铭铭的照片经常用在视觉计算机组的各种实验数据里，成了组里最受欢迎的形象模特。

而对学生的自豪，亦如汤教授对儿子的爱意，表露在字里行间：

这些年我见过很多非常优秀的学生，有些已不能用优秀来形容，只能说是天才。

晓刚（王晓刚）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天才学生，在硕士阶段就发表了五篇CVPR/ICCV。他的才华和人品如此出众，以至于我毫不犹豫地将妹妹嫁给了他。后来我的另一个天才级学生达华（林达华）发表了更多的文章，可是我已经没有妹妹可以再嫁了。好在最近的一个天才级学生靖宇（崔靖宇），来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靖宇编程打字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我看不清他在键盘上快速移动的手。这三个学生共同特点是都收到MIT和斯坦福的全额奖学金。晓刚和达华去了MIT，靖宇选择了斯坦福。我有种感觉，将来他们都会非常成功，成为各自领域的“天下第一铭”。

就在今年7月6日的世界人工智能大会开幕式发言中，汤晓鸥教授再次提及了他和学生们的故事。

比如，和王晓刚一起，在18项工作中首次将深度学习用到了视觉问题上，“在深度学习的大门上，我们按了18次门铃”。

又比如，何恺明在汤晓鸥实验室读硕士期间，发表的第一篇论文就摘下了CVPR 2009最佳论文，是CVPR 25年历史上第一篇来自亚洲的最佳论文。

汤教授的学生中，王晓刚让机器的人脸识别首次超越了人类眼睛（GaussianFace人脸识别算法）；何恺明的ResNet，解决了深度网络梯度传递的问题，成为GPT等大模型的基础；林达华主导发起的OpenMMLab，是国际上最具影响力的视觉算法开源项目；还有颜水成、陶大程、欧阳万里、周博磊……

在2009年，汤晓鸥本人入选IEEE Fellow，他带领下的MMLab也开始成为中国计算机视觉领域最受关注的实验室之一。

但回顾从那时算起，与人工智能同兴的岁月，汤晓鸥说：

我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们，而是遇见了你们，我才有了这段最好的时光。

“黑羊文化”

如果说MMLab和微软亚研院是中国人工智能人才最早的“摇篮”，那么商汤就是中国AI商业化探索的先锋，开启了中国第一波人工智能的创业浪潮。

尽管在2019年前后，汤晓鸥本人已经逐渐淡出商汤，将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上海人工智能实验室，回归学术界的人才培养，但汤晓鸥对商汤的影响一以贯之，亦体现出了他不同于学术思考的另一面。

在商汤，汤晓鸥拒绝了“狼性文化”，反而提出：商汤会是一家强调爱和同理心的“羊”文化公司，并且更希望以“黑羊”（Black Sheep）自居，强调中国原创。

尽管“Black Sheep”的英文释义不尽正面，但汤晓鸥曾解释说，他想强调的是一种特立独行、不陷入“羊群跟随效应”的意味。

因为“AI就是要创造现在还没有的东西”。

而这种对中国原创和中国文化的追求，从“商汤”这个名字到公司logo，再到各种产品命名、企业价值观，可以说反映在商汤科技的种种细节之中。

商汤的logo文字中，汉字“商汤”最为醒目。即使是在国际场合出现，也没有用拼音或英文替代，罕见地始终强调自己的中国身份。

商汤CEO徐立也曾表示：“我们就是要告诉大家：方块字未来代表着高科技。在可能的地方，我们尽量使用带中文字的logo。”

商汤的讣告中写道：

他制定的公司使命“坚持原创，让人工智能引领人类进步”将激励所有商汤人，永攀高峰，去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斯人已去，但高山仰止，景行景止。汤老师的影响力，还将继续浸润人工智能领域。

R.I.P.

根据汤晓鸥教授治丧工作组消息，汤晓鸥教授的遗体告别仪式兹定于2023年12月19日（周二）上午10:30在上海龙华殡仪馆（徐汇区漕溪路210号）大厅举行，同时于2023年12月19日（周二）10:30至21:00于香港特别行政区香港科学园（科技大道西12号12W大楼一楼大展览厅）设置追思会，以便香港各界好友凭吊。反馈参加情况请关注官方信息。

《天下第一铭》原文：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61119063843/https://blog.sina.com.cn/s/blog_4caedc7a0100bgu9.html

— 完 —